何爸爸,何妈妈因为是女儿的喜酒,没有不来的道理,俩人坐在上首,神qing淡淡的,没有jiāo谈。何爸爸想打破俩人间的僵局,给她倒了一杯酒,笑说:“素菲,初初大喜的日子,你也喝一杯。”何妈妈冷着脸,无动于衷,若不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,今天她哪会坐在这儿跟他吃饭!
韩校长见何爸爸尴尬,忙劝解说:“素菲,初初一生一世大好日子,你不能叫她失望。定远纵然有许多错,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!你看看咱们这几个,头发发白,眼睛也花了,牙齿也不好用了,还能有多少日子好过呢!过去的就算了吧,放下包袱,自己心里也轻松。你不看我跟定远的面子,也该看孩子的面子,这杯酒还是喝了吧。”说着亲自端起来放在她手里。
何妈妈忽然悠悠叹了一口气,当年的恨和怨,经过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时光的打磨,一点一点淡去了,只留下一抹疤痕。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也都过去了,好了的伤疤,只要不去揭,慢慢地越来越少想起,一切过往变得薄起来,最后成了一张纸,轻轻压在心底,细节都模糊了。
大家都老了,就是有心计较,也没有那个jing力了。转头看了眼何爸爸,好几年不见,真是老得多了。她忽然想起俩人刚结婚的时候,他年轻英俊,意气风发的样子,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,是跟她在一起,总还是值得的——突然泄了气,眼睛里涌出了泪,还有什么好气的,就是将这口气带进棺材里,也换不回什么。于是一仰脖喝了,将过去的一切完全尘封在旧日的岁月里。
也许人老了,一切自然就看通透了,无喜亦无悲。
何如初和钟越进来敬酒。钟越倒了酒,她端到父母跟前,喊了一声:“爸爸,妈妈!”眼圈儿突然有点红了,父母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的画面,已经有十来年没看到了。突然有种什么都回来了的感觉,父母还和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吃饭,陪着她嬉笑吵闹,带她去坐旋转木马……
也许人生便是在不断重复一些事qing,像用圆规画出的一个圆,兜兜转转,拐来弯去,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,尽管心境大不一样了。
何爸爸、何妈妈忙接在手里,都喝了。何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,看着女儿,感慨地想,一眨眼,女儿都嫁人了!心里一酸,转过头去偷偷拭泪。何爸爸自小疼她,心里更加舍不得,身为男人,又无法用感xing的语言表达出来,只能闷头喝酒。一会儿功夫,连喝了数杯白酒,熏熏然有了醉意。
两人又挨个敬其他师长,大家笑着祝福他们,都喝了。许魔头连着跟钟越gān了三大杯,伸出大拇指说:“事业爱qing两得意,这才是好样儿的,不愧是咱们‘上临一中’的骄傲!”因为高兴,多喝了几杯,满脸通红。
敬完里面,他们转到外面来,这下更是热闹的不得了,众人都站了起来,拉着俩人不放,死命灌酒。刘涛头一个不放过他们,他不bi钟越,只一个劲儿跟何如初歪缠。何如初哪是他对手,被迫喝了几大杯白酒,呛的眼泪都出来了。再要喝时,钟越叹了口气,挡了下来。刘涛忙拍手说:“好!”他就等着这一刻呢,务必要把钟越灌倒,口里说:“新郎要替新娘子喝,也不是不可以,只不过要喝双份儿。”说着拿了个碗过来,满满倒上了。
钟越已经喝了不少,再这样灌下去,非得醉倒不可。何如初站出来,指着他鼻子忿忿说:“刘涛,你以后别结婚啊!不然记着今天。”刘涛得意地笑: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,我只问钟越,这酒你到底喝还是不喝?”钟越摇摇晃晃扶住桌子站稳了,点头说:“能不喝嘛!”端起碗,一气喝gān了。
众人轰然叫好,拼命鼓起掌来。张炎岩打趣说:“钟帅,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看啊,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!来来来,我可以算得上是你们的半个媒人,兄弟的这杯酒可不能不给面子啊。”举起杯子给他倒上。钟越因为跟他熟,没好气说:“张炎岩,你也来凑趣儿,嫌我今天喝的不够多是吗?”他笑:“谁叫你今天是新郎官呢,要想享艳福,总得先受点罪。大家说是不是啊?”
众人都点头说快喝快喝,哪来那么多废话。何如初见他脸色整个变了,眼睛全红了,几乎能滴出血来,求饶说:“实在不能喝了,再喝就得吐了。大家都是同学,相煎何太急!”有人笑说她夫唱妇随,说:“喝喜酒不把新郎官灌醉,有什么意思!”把何如初气得牙痒痒,下死劲儿瞪了他两眼。
韩张看不过去了,捋起袖子站出来,拍着桌子说:“你们谁要不服气,冲我这个伴郎来!”一伙人拍掌叫好,目标转移,端起酒杯灌起他来。何如初感激地看着他,拍着他肩膀说:“从小一块长大的就不一样,还是你跟我亲啊!哪像他们,一点旧qing都不讲!”
韩张轻轻拍了拍她头,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,过了好一会儿微笑说:“有什么事,哥哥给你冲锋陷阵!”说着拍了拍胸膛,一副一往无前大无畏的样儿。何如初不由得笑起来,小时候他要逞qiáng时,就老说这句话,挺起个胸膛,目中无人的样子,神气的不行。
又是划拳,又是吆喝,又是吵闹,一席酒直喝到夜深人静才散了,宾主尽欢,满载而归,基本上都醉得差不多。钟越喝了酒店里特意送上来的醒酒茶,才稍稍缓过劲儿来,出来时,寒冷的夜风一chui,倒清醒了不少。俩人踩着夜色,缓步往酒店方向走去。
大街上空无一人,偶尔有车子“哗”的一声驶过,然后重归于寂静。路灯从树杈间照下来,路上像摸了一层淡huáng的ru浆,薄如轻纱,将俩人的脚步拉的老长老长,jiāo叉重叠在一起。周围十分安静,只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,踏踏实实、一步一步往前走,稳定的,安心的,甜蜜的,幸福的——
何如初跑在前头,正对着他,伸开双手,逆风倒着走——
“等我学会了编织,我给你织一件毛衣,宽宽松松的那种,窄窄的心字领,奶白色的,好不好?”
“恩——”
“我跟妈妈学会了做‘珍珠丸子’,糯米和果馅儿,回去后做给你吃好不好?”
“好——”
“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?”
他赶上她,拉过她的手说:“明天就回去。”
俩人肩并肩,手牵手,相互靠在一起,彼此依存。她手照旧搁在他大衣口袋里,磨磨蹭蹭。
“明天啊,那你要记得早点叫我起来哦。”
“好——”
……
两人十指紧紧相扣,一步一步往前走。
番外一一见如初误终身(上)
九月二十五,星期四,天气晴朗,正是上课时分。太阳斜斜从窗帘fèng里照进来,在“ju苑”男生宿舍墙上投下一个明亮的斑点,有些刺眼。夏原慵懒地翻了个身,上身半luo,薄薄的被角随便搭在身上,随xing不羁。chuáng头的闹钟已经指向十点,可是他仍没有起chuáng的迹象。
直到电话响起,里面传出女子的怒吼声,“夏原,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?给我把话说清楚!”
夏原哼哼唧唧爬起来,随便抓了抓头发,长叹了一口气,开始洗漱。等他匆匆赶到指定的咖啡店时,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。
对面坐的女孩子,极其年轻,脸上犹带有稚嫩气,打扮却相当成熟,一头飘逸的卷发,甩头时如波làng翻滚,一高一低,风chui过一般,极具风qing,额头光洁,鼻梁高挺,五官深邃,眼睛颜色偏淡,似有混血血统。身材高挑,修长的双腿大喇喇搁在凳子上,显示出她张扬洒脱的个xing。
“昨天晚上我的生日派对三催四请你不来,找尽各种各样的借口,最后竟然跟陈曼娜她们去酒吧喝酒,酩酊大醉,电话也不接,你究竟什么意思?”她手撑在桌沿,一脸气愤地看着他。
尽管被人咄咄bi问,夏原还是那样一副不痛不痒的闲适样儿,一句话不说,自顾自地喝咖啡。这还用说么,做的这么明显,他就是故意的。
她见他那样的神qing,都不是涉世之初的少男少女,渐渐明白过来,脸色变了变,冷笑说:“你若要分手,何不痛痛快快说出来?陈曼娜那种女人,肿着金鱼眼,张着血盆大口,你还真有品味!”
夏原稳坐不动,从头到尾维持缄默,不管怎么样,他的目的达到便成。窄窄的四方脸,因为难得端坐着,越显得轮廓分明,眉目俊俏,唇红齿白。上唇微微翘起来,xing感之外又带有一种不屑的神态,尤其是一双清水似的眼睛,看人的时候如一潭清泉,不由自主跟着沉沦,不看人的时候也溅出清澈的水花,滴在身上,使人像喝了酒一般,醺醺然有醉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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